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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通甲寅 清 · 张问陶
 出处:船山诗草卷十一
京师广渠门外八里庄,坟外有井。先是,鬼常出汲。明时邱太守瓒坟其侧,鬼遂绝。事载刘侗《帝京景物略》。葑亭给谏属同人详咏其事,予因作歌。
秦皇一生负扶苏,不法孔子偏坑儒,违天愎谏何其愚。
项王一生负亚父,玉玦无光甘纵虎,身虽亡秦亦亡楚。
淮阴一生负蒯通,感恩不叛真英雄,手提天下归沛公
沛公一生无不负,屠戮功臣直烹狗,不烹蒯通亦非厚。
吁嗟乎,蒯生阴谋诚果断,如河辨口尤精悍。
但逞参分画策奇,不知天意终归汉。
真龙欲兴天下动,纵横旧说徒喧鬨。
叹尔苏张一辈人,秦亡以后全无用
二千年来尸不坏,白日居然游冢外。
地下应惭郦食其,井栏照影何光怪。
秦汉枯骸亦无数,鬼奇未必妖能附。
为厉须防伯有魂,有人偏爱要离墓。
与鬼卜邻情亦重,伤残地脉翻成讼。
鬼不能争争以梦,椎埋太守真狂纵。
鬼语䰰䰰亦凄绝,鬼谋难挽人谋决。
青乌秘术果神奇,马鬣初封鬼踪灭。
阴为相术阳为巫,一生踪迹时时殊。
奈何沈吟千载后,更与新鬼争黄垆,生将持此安归乎。
庐州 宋 · 张祁
 押词韵第三部
平湖阻城南,长淮带城西。
壮哉金斗势,吴人筑合肥
曹瞒狼顾地,苻秦又颠挤。
六飞驻吴会,重兵镇边陲。
绍兴丁巳岁,书生绾戎机。
郦琼劫众叛,度河从伪齐。
苍黄驱迫际,白刃加扶持。
在职诸君子,临难节不亏。
尚书徇国事,既以身死之。
骂贼语悲壮,摏喉声喔咿
呜呼赵使君,忠血溅路歧。
在职(自注:赵康国庐州。)乔张实大将,横尸枕阶基。
至今遗部曲,言之皆涕洟(自注:统制官乔仲福、张璟以不从乱,被害于州治。)
法当为请谥,史策垂清规。
法当为立庙,血食安淮圻。
奈何后之人,邈然弗吾思。
居官潭潭府,神不芘茅茨。
冤气与精魄,皇皇何所依。
所以州州内,鬼物多怪奇。
月明廷庑下,彷佛若有窥。
謦欬闻动息,衣冠俪容仪。
士民日凋瘵,岳牧婴祸罹。
一纪八除帅,五丧三哭妻(自注:张节度宗颜夫妇俱丧。陈阁学规、李舍人谊韩大夫沃、鲍左司琚皆死。杜观察琳、吴徽猷坰皆丧妻。)
张侯及内子,遍体生疮痍
爬搔疼彻骨,脱衣痛粘皮。
狂氓据听事,夫人凭指挥
玉勒要乌马,云鬟追小姬。
同殂顷刻许,异事今古稀(自注:张宗颜妻既死,一日,有村民狂走登听事,据坐,作妻附语,怨詈家事,又言欲取乌马与小婢。俄皆死。)
磊落陈阁学,文章李紫微。
筑城志不遂,起废止于斯。
杜侯在官日,夜寝鬼来笞拔剑起驱逐,反顾出户帏。
曰杜二汝福,即有鼓盆悲(自注:杜琳夜为乔、张笞击,拔剑击之,乃顾曰:杜二,汝有福。)
德章罢郡去,厌厌若行尸。
还家席未暖,凶问忽四驰(自注:鲍字德章。)
安道嘉禾,病骨何尪羸。
于时秋暑炽,絮帽裹颔颐。
馀龄亦何有,干在神已睽(自注:王安道帅庐,病亟,请于朝,移嘉禾死。)
师说达吏治,通材长拊绥。
东来期月政,简静民甚宜。
传闻盖棺日,邑里皆号啼(自注:韩沃字师说。)
近者吴徽阁,鱼轩发灵輀。
营卒仆公宇,厩驷裹敝帷。
行路闻若骇,举家惊欲痴(自注:吴坰之妻丧车临启,有茶酒卒与一马同毙。)
昔有邺中守,迥讳姓尉迟。
后周死国难,英忠未立祠。
及唐开元日,刺史多艰危。
居官屡谪死,未至先歔欷。
仁矣张嘉祐,下车知端倪。
庙貌严祀典,满考迁京畿
兄弟列三戟,金吾有光辉。
吴竞继为政,神则加冕衣。
自此守无患,史书信可推。
伯有执郑政,汰侈荒于嬉。
出奔复为乱,羊肆死猖披。
强魂作淫厉,杀人如取携。
其后立良止,祭祀在宗枝。
罪戮彼自取,祸福尚能移。
族大所冯厚,子产岂吾欺。
寒温五种疟,踸踔一足夔。
或能为病祟,祈祷烹伏雌。
况我义烈士,品秩非贱卑。
凛凛有生气,为神复何疑。
勺水不酹地,敢望壶与蹄。
片瓦不覆顶,敢望题与榱。
邦君寄民社,此责将任谁。
既往不足咎,来者犹可追。
傥依包孝肃,或依皇地祇。
经营数楗屋,丰俭随公私(自注:城中有后土废祠,孝肃公故第,皆爽垲,可附为宇。)
丹青罗像设,香火奉岁时。
尚书名位重,正寝或可施。
吕姬徇夫葬,义妇严中闺(自注:有得吕尚书括发之帛归吴中者,夫人吴氏持之自尽以殉葬。)
清贤列两庑,后先分等衰。
当时同难士,物色不可遗。
张陈李鲍韩,势必相追随。
德章病而去,去取更临时。
尊罍陈俨雅,剑佩光陆离。
匠事落成日,醮祭蠲州治。
青词奏上帝,册祝告神知。
若曰物异趣,人鬼安同栖。
兹焉卜新宅,再拜迎将归。
悲笳响萧瑟,风驭行差池。
穹旻亦异色,道路皆惨悽。
巍峨文武庙,千载无倾攲。
使君享安稳,高堂乐融怡。
岂弟布惠政,吉祥介繁禧。
遂纡紫泥诏,入侍白玉墀。
斯民获后福,年谷得禳祈。
坎坎夜伐鼓,欣欣朝荐牺。
人神所依赖,时平物不疵。
中兴天子圣,群公方倚毗。
明德格幽显,和风被华夷。
典章粲文治,昭然日月垂。
臣工靡不报,秩祀当缉熙。
四聪无壅塞,百揆钦畴咨。
咨尔淮西吏,不请奚俟为。
露章画中旨,施行敢稽迟。
太常定庙额,金榜华标题。
特书旌死节,大字刻丰碑。
碑阴有坚石,镌我庐州宋洪迈夷坚丙志》卷四)
杂言 其二十七 元末明初 · 张达
 押有韵 出处:元音遗响卷九
怀宠足丧身,饕淫自贻咎。
多车奔秦针,窟室死伯有
古来功名士,器量随所受。
匪德负浮荣,焉能以持久。
默观阴阳化,消长顺常守。
知止曷不先,终焉见臧否。
奉和长兄岁晏抒怀 北宋 · 宋祁
五言排律 押元韵
天暮雪云繁,相将客兔园
老从星发见,岁伴日车翻。
别叶晴犹舞,征鸿暝更轩。
事君才寸禄,知我是空言。
竞进家争璧,同声伯有埙。
重吟探怀句,更代一狐温。
端平三年七月分第一劄(以不御殿缴进)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六三
臣至愚极陋,起自远方,三十年间,八书吏考,虽田庐之日最久,而畎亩之忠不忘。
大化更新,误叨收擢,退然众后,惟有靖共。
属者内出手书,俾司言责,力小任重,晓夕惊忧。
陛下何取于臣而拔之冗散耶?
抑以其草野少戆,或能尽言无隐耶?
然未信而谏,交浅言深,虽苏轼犹以为疑。
若夫柔行巽入,以涵养为大体,阴讽密谕,以岁月为深功,此平世事也。
臣自立朝以来,每见群臣论议,始则言成败,中则言安危,至于去岁夏五之后,景象顿异,则以存亡言矣。
今也亡之一字惯熟于上下之口,然徒知天下有将亡之形,不知古今有不可亡之理。
理者何?
纲常是也。
纲常者天地所以付宗子,祖宗所以遗后人,臣民所以戴君上,夷狄所以畏服中国者也。
微失之则败,重失之则危,终失之而不悔则亡。
窃迹当世之故,极北小夷,越数万里,干我王略,蹙我境土,此天地之大变也。
以臣观之,蜀口之败,虽鞑也,而终荡于溃兵之扰;
襄州之失,非鞑也,而实坏于叛兵之变。
州县之兵则蔑其守将京畿之兵则疾其长上,以至遐方赤子,皆睊睊然有作慝之念,其为纲沦常斁不既多乎?
陛下岂愿其至此哉?
出御经幄,惧形于色;
朝问群臣,忧见于言。
六字之铭,未尝不欲饬己;
十二条之诫,未尝不欲敕吏;
减斛面、停税亩,未尝不欲宽民;
优廪给、戒掊尅,未尝不欲恤军。
且心者纲常之所自出也,陛下之用心若此,而危形急證相寻不已。
臣废食忘寝,思所以销恶运、遏乱原,而不得其说,陛下隐之于心,其犹有不安者乎?
恭惟本朝立国,度越古昔,太祖皇帝之授受不以私其子,而感赵普金匮与弟之一誓;
高宗皇帝之选立不以私其近属,而寤娄寅亮立昌陵后之一言。
一祖一宗,为我宋肇兴再造之主,皆自其不私天下一念者基之。
臣在田野,侧闻宁宗皇帝嘉定选择之时,追记先朝眷念魏邸之意,故陛下之立必自魏来。
宁考此心,其与后世猜防多忌者异矣,用能绵三百载无疆之休,以启佑我陛下者,亦此一念也。
是以陛下践祚之初,朝飨原庙而都人大悦,则人与之也;
始见圜丘而月星明摡,则天与之也,畴敢贪天之功以自为己力哉?
彼故王之退守藩服,变出不测,霅川之事,深可痛也。
臣尝记真德秀之奏曰:「前有避匿之迹,后与讨捕之谋」。
又记洪咨夔之疏曰:「霅川之变,非济邸之本心;
济邸之死,非陛下之本心」。
魏了翁直前之疏、徐清叟火灾之疏,皆可谓得其情矣。
胡梦昱一疏尤为恻怛,贯穿百代之兴亡,指陈天人之感应,读之令人流涕。
当是时也,天地祖宗犹有以察陛下之有所制,黄壤沉魂犹有以亮陛下之不得已。
亦既十载,天毙老妖,端平改元,威福自出,此非昭冤雪枉之时乎?
臣恭睹元年六月御笔,有曰「胁枉陷逆」,又曰「复爵视茔」,而立嗣一事则曰「关系国家,难以轻议」。
又恭睹二年七月御笔,有曰「卫王功茂,深欲保持其家」,又曰「札付宅之兄弟,自今臣僚毋得捃摭」。
一则牢关固拒,如待深仇,何其重于继同气之后?
一则丁宁覆护,如拊爱子,何其厚于保奸孽之家?
合二笔而观,有人心者宜何如哉?
故王之迹非若秦邸,而秦邸子孙至今蕃盛,此太宗皇帝保全之力。
今也西溪荒阡,麦饭无主,孀嫠孤寄,抑堕缁流,独不以太宗之待秦邸者待之乎?
贼远之罪浮于奸,而死之日,诸子勒令致仕,此高宗皇帝果决之断。
今也宅之顽童,班橐锡第,起玷名郡,敢抗公评,独不以高宗之处者处之乎?
陛下厉精之始,如逐二凶人,窜二贼吏,召诸贤求直言,以至禁戢苞苴,止遏干请,每一札出,万目耸观,四方传诵,交赞圣朝。
独此二笔,读者无不怃然失色,闻者无不黯然吞声。
德于其非所当德,怨于其非所当怨,一念之私,纲常倒植。
大原既失,他美莫赎,骄卒安得不狂悖,凶氓安得不跳踯,叛将安得不飞飏?
岂皆无秉彝之心,盖有以召之矣。
陛下必以远为功,则臣请有以辩之。
昔汉大臣议立文帝之时,特曰齐王母家戾恶,代王母家长者,以善人则大臣安。
史所载本说如此。
大臣之意,不过谋身,岂料得一文帝,遂为三代以后不可及之主哉!
陛下天赋粹美,不下文帝,远之自谋,亦犹汉臣。
既见圣质高迈,乃复时进妖丽,欲以昏其明而盗其权。
所赖韬藏静定,不堕机阱,遂有今日之懿。
若远者岂容生免系狱之辱,而死反冒极美之谥乎
陛下必以故王为疑,则臣又有以释之。
淮南之骄僭,非复有爱兄之道,文帝哭甚哀,以盎解而止;
及闻斗粟尺布之谣,则还地封子,不遗馀恩,岂终胶于盎之说哉?
陛下天性友爱,与文帝同;
故王之胁,与淮南异。
小臣剽闻,谓故王尝从陛下会朝侍班,同榻共食,情爱备至,使无远先入之言,宁不怆念畴昔之好?
若故王者岂其生有友睦之义,而死不蒙经纪之恩乎?
臣爱助孤忠,惟始终以汉文帝望陛下也。
矧自更化之后,凡逐臣羁士见扼于权奸者无枉不白,独天伦大冤不能自明。
一妇茹屈,枯旱三年,匹夫非辜,飞霜六月,而况先帝之子,陛下之兄乎?
臣闻德秀垂殁,语其家以不能申前言为大恨;
又见咨夔仅对臣言,曰「上意未回,则天意亦未易回」。
今二臣已矣,独梦昱所谓冤不散则祸不消,自今观之,其言皆验。
昱窜海滨,弟兄暴骨,今虽官其一子,未足偿一门之痛。
是不惟故王之冤未散,而昱之论亦未明也。
然则解释陛下之疑,启寤陛下之听,此非旧学大臣之责乎?
此非耆老大臣之责乎?
此非二三执政之责乎?
此非经筵从容启沃之责乎?
此非侍从论思献纳之责乎?
此非谏臣绳愆纠缪之责乎?
群臣泛议,一语及此,摇手吐舌,指为深讳,是殆以齐人敬王也。
然而臣知陛下有可回之机者何也?
小臣奏疏,间及此事,陛下虽微诘之,亦不罪之;
草茅对策,间发此语,陛下虽稍抑之,亦不?
之。
是机也,苟有以开导而疏涤之,则油然之一念固在也。
臣愚欲望陛下豁然开悟,出于真诚,特下明诏,敷释本心,正权臣之罪,洗故王之冤,则端平德刑之大者明矣。
是必发暴奸伏,绌绝贪功,抑孽种而夺守符,收宸札而裁宠数。
贾充谥别议里克之恶始彰。
是必营高燥,亟谋绍承,幸伉俪之犹存,庶精爽之有托,若敖之鬼不馁,新城之巫永消,则天心之悔祸有期,人心之厌乱有日,特在陛下一念间耳。
或曰四郊多垒,未暇议也。
不知腹心不治,何以望肤革之安?
或曰皇嗣未衍,未遽议也。
不知《麟趾》不歌,何以致《螽斯》之盛?
事固有甚难者:百物翔踊而楮日轻,则曰吾力不能救;
强胡荐食而兵日困,则曰吾力不能抗。
此不过一号令转移之易,而陛下犹难之。
且事与天合,与祖宗合,与先帝,与天下之心,而何他虑之有?
若易者犹难,臣恐难者愈难矣。
宋文帝何如主,犹能还二王之家,正徐傅之戮,而况九京之下,所望于英明之主哉!
通天地间一气耳,今也盭气流行,在天则为妖星,在地则为洚水,在朝廷则为二相不咸,在边方则为诸阃不协。
去岁叛兵之变,自南而北,殆遍天下;
去夏殿旅之鬨,市扉昼闭,相恐以走。
此无非盭气之流注激射也。
臣曩读清叟火灾疏曰:「若有所警而言,问其故颇异。
昔郑人惊伯有之厉,子产以为鬼无归之故,或者类是」。
臣又近闻宅、宇以其父三十年聚怨之华堂,一旦舍之为僧庐,采其事尤异。
王安石捐居第于钟山,而记者以为睹雱囚之故,殆亦类是。
事虽涉怪,理有或然。
远之家不足恤,而关于宗社者甚重。
若一念之歉横于胸中而不化,则一气之盭郁于两间而不消。
诚能宣明洞达,此歉不留,将见精诚感召,此盭自弭。
不然,运化推移,无往不复,刓忍讳护,其裂难收。
瑶华之位终复,蔡京之后终锢,而光景迫促,已无救于黏、斡长驱之祸矣。
吁!
可畏哉!
臣素拙且贱,始进瞽言,遽触雷霆,罪在不赦。
汉武帝有言:高庙神灵使汝教我。
或者祖宗列圣之神,宁考在天之灵,将以启圣心而开治运欤?
先儒尝谓夷狄为患,由中国先无三纲,故臣以纲常为弭乱之本。
又谓一念觉处便是天理,故臣以一念为纲常之本。
然则宗社存亡之决,夷狄向背之机,天命人心去留之会,在陛下今日之一念,觉则高庙神灵之赐,否则小臣积诚不至,请伏妄言之诛,惟陛下财幸(《铁庵集》卷一。)
按此卷卷首原有总题「谏院奏议」。
王子合五月十七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七
动静无端,阴阳无始,本不可以先后言,然就中间截断言之,则亦不害其有先后也。
观周子所言太极动而生阳,则其未动之前固已尝静矣。
又言静极复动,则已静之后固必有动矣。
如春秋冬夏、元亨利贞,固不能无先后,然不冬则何以为春?
而不贞又何以为元?
就此看之,又自有先后也。
又如克己复礼然后可以为仁,固不可谓前此无仁,然必由静而后动也。
惟精惟一而后可以执中,固不可谓前此无中,然亦由静而后动也。
举此类而推之,反复循环,无非至理。
但看从甚处说起,则当处便自有先后也。
「性之善犹水之下」,此「善」字却是就人物禀受以后而言。
据其发用之初,对其成就之极,又自为阴阳也。
「念念相连,事事相续,无顷刻不如此」,大意亦与前段相似,细推之可见。
来喻所引乃旧本,后来思之,不能又生支节,转费分疏,故尝削去。
然今得子合如此商量却好,不然,则此意终不分明也。
「爱人利物」等语亦不甚精,后已删去矣。
「仁」字须是就一事上见统体之全,就统体处见一事之实,方始活络无滞碍处。
此段甚好,如云「气之所聚,理即在焉。
然理终为主,此即所谓妙合也」。
又云「自其生化之所自出而言,故曰妙合」,此句却不甚亲切。
鬼神第一段甚好。
二气之分,即一气之运。
所谓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者也。
在人者以分言之,则精为阴而气为阳,故魄为鬼而魂为神。
以运言之,则消为阴而息为阳,故伸为神而归为鬼。
然魂性动,故当其伸时非无魄也,而必以魂为主;
魄性静,故方其归时非无魂也,而必以魄为主。
则亦初无二理矣。
幽滞之魄终归于尽,以此论伯有为厉之事则可矣。
然亦须兼魂魄而言,不可专指幽阴也。
若论魂魄之正,则便只是阴阳,元非他物。
若天地之阴阳无穷,则人物之魂魄无尽。
所以诚意所格,有感必通,尤不得专以「阴滞未散,终归于尽」为说矣。
《大学》直卿看过,有疑处已贴在内,可详之。
但「知止」则「止」字为重,言知其所当止也。
「知至」则「知」字为重,言其知识到极处也。
今曰「格物致知」,「格」是极乎知之至,其地位固如此,然其文意不同,亦不可以不察。
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九。又见《古今图书集成》神异典卷四、学行典卷一○、学行典卷五五。
代挽宋迪健联 近现代 · 王子章
对联 出处:对联话
大好男儿,生为岳飞,死为来歙
强哉魂魄,鬼之伯有,神之伍胥
重修南双庙记建中靖国元年十二月1101年12月22日 北宋 · 蔡京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六三、《吴都文粹》卷三、道光《苏州府志》卷三二 创作地点:河北省河北省直辖县级行政区划定州市
今天子即位元年,爱重黎庶,慎简牧守,诏以左史吴公为直秘阁、知苏州
公至期岁,政化大洽,奸盗屏斥,牒讼疏简,民用康靖
公曰:「噫嘻!
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古之善经也。
今俗且治矣,其录境内神祠废坏者,以公帑所馀毕修之,使安定休止,无有祟厉,为吾民忧」。
吏白:「城西南隅有旧庙二,荒陊当完。
按图经暨州县版祝所称,一为永昌武大王,一为福顺贤德王
而邦人由闾阎市井及学士大夫,自昔相传,皆以为伍子胥,岁时祭享甚盛。
杂然同辞,莫可夺也。
或言,故隋将陈果仁尝以阴兵助钱氏伐淮寇有功,钱氏崇报之,请于梁朝,封福顺王,又使诸郡皆为建庙。
则福顺之号为果仁无疑。
永昌之称,杳邈不可稽考,不知为何时人。
今邦人独以子胥之故,愿众私出力,以卒营缮。
协谋齐虑,鸠工类材,填郛溢郭,奔走相属,惟恐其后,故月不更朔,而庙已告新。
或称号仍旧,殆恐无以妥子胥之灵,而失邦人所以完庙本意,敢以为请」。
公曰:「然。
昔吴濒海建国,恃水作险,内虞汎滥,外阙守禦,蛙黾之与渚,而鱼鳖之与居。
肇自子胥相土味水,筑置城郭,实仓廪,治兵库,辟门二八,以象风卦,始能启塞有时,疏导无壅,除昏垫荡析之虞,而存抱关击柝之警。
更祀几百,历载踰千,其城域门号,至今因之而不变。
子胥尝能安吾民也。
不顾小义,卒雪大耻,勇于纳谏,以至殁身,二者皆人之所难。
昔日之不死,盖以为吾父;
今日之死,盖以为吾君。
由前足以教人之为孝,由后足以教人之为忠。
忠孝之迹,昭著前史,殊尤卓绝,震暴耳目,匹夫匹妇可以与知。
及其久也,宜化焉。
后汉太守麋豹按行属城,问风俗所尚,其功曹唐景曰:『处家无不孝之子,立朝无不忠之臣。
傥非渐渍馀风,被服成俗,畴能臻此哉』!
子胥尝能教吾民也。
既能安之,又能教之,由父传子,由子传孙,绵绵联联,以至今日,厥德茂矣,宜当血食此地。
而庙貌不立于城阈,乃至斯民凭假它祠,以崇敬奉,此殆畴昔守职者之阙,吾敢不勉?
《祭法》曰:『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
非此族也,不在祀典』。
今福顺虽有功异代,事迹仅存,民弗敬慕,盖托子胥,获享不替。
而武氏名字功德,阙然堙灭,无所考證;
使子胥不忘斯民,实鉴临之,则武亦安敢正位而飨也?
礼固有以义起者,吾将请于天子,冀正英烈之号,以嘉庙额,而用丕承民志,殆或可乎」。
武林元时敏曰:「好恶靡常,莫能自克,惟民为然。
古之君子,因民所好之善而导之,反民所好之非而禁之,好恶得正,而其治成矣。
人欲祀伯有子产从而封焉;
邺人欲祭河伯,西门豹从而禁焉。
二子岂异意哉?
顾民好恶有当否也。
今吾民愿祀子胥甚勤,是知有功之不可忘,而忠孝之可劝也。
因而导之,使成于善,此所谓不严而治者,顾岂俗吏之所能为耶!
今公一举废事,而顺于民,安于神,又足为天下之劝。
三善备矣,不可不书也」。
于是乎书。
建中靖国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记。
按:绍定《吴郡志》卷一二,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丙尝与丁有旧亡命抵丁不遇丁弟戊年幼因留舍之及事泄有司收丁戊送狱戊曰保纳舍藏者我也丁曰彼来求我非弟之罪州县不能决遂上谳之秘阁试判词之三) 北宋 · 余靖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四、《武溪集》卷一二
罪因容隐,即坐藏亡;
词苟逮连,先科率下。
当责正家之道,庶谐治国之风。
丙砥砺自乖,庶隅靡慎。
动既罹于汉网,灭耳堪忧;
逸遂同于楚囚,脱身有计。
始求旧而无遇,俄蒐慝而有归。
旋闻欲盖而彰,彼皆不爱其死。
丁以漏鱼见诘,情本缔交;
戊以题凤未逢,罪归隐恶。
各感遗身之分,竞推约法之宜。
虽义重鸰原,将让生于季弟;
而令行汉帝,终报重于元昆。
式协事机,庶谐刑典。
胡为州县之谳,罔达朝廷之规,且曰为兄之难,须从任长之律。
叔段不悌,郑伯有失教之讥;
文举保奸,孔褒当隐贼之坐。
况云年幼,宜协律文。
酒箴辛丑二月五日。于南山麓。过酒失仪而作。) 明 · 南孝温
 押词韵第三部 出处:秋江先生文集卷之一
初筵礼秩秩,宾主戒荒嬉。
升降固有数,进退抑有仪。
三杯言始畅,失度自不知。
十杯声渐高,论议愈参差。
继以恒歌舞,不觉劳筋肌。
筵罢驰东西,衣裳尽黄泥。
马首之所向,儿童拍手嗤。
终然颠与踬,而伤父母遗。
非不知酒祸,顾自甘如饴。
巫风戒于书,宾筵播于诗。
扬雄曾著箴,伯有死于斯。
胡为此狂药,失德常在兹。
酒诰在方策,宜念以为规。
子产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四、《斐然集》卷二四
国侨字子产,郑之公族子国之子也。
达治知变,正而有谋。
鲁襄公之八年,子国侵蔡,获司马燮,人皆喜,惟子产不顺,曰:「小国无文德而有武功,祸莫大焉。
楚人来讨,能勿从乎?
从之,晋师必至。
晋楚伐郑,自今郑国不四五年,弗得宁矣」。
子国怒曰:「尔何知,国有大命而有正卿,童子言焉,将为戮矣」。
郑伯献捷于晋。
其年冬楚公子贞帅师伐郑,讨侵蔡也。
子驷曰:「民急矣,姑从楚以纾我民」。
乃及楚平。
使行人告于晋,晋人对曰:「君有楚命,亦不使一介行李告于寡君。
而即安于楚君之所欲,谁敢违君」?
明年,晋帅诸侯军于城下,人恐,乃行成。
楚子闻郑与诸侯同盟于戏也,复伐
人患晋楚之故,谋使晋师致死于己,乃侵宋以怒之。
明年,晋会十一国之师观兵于郑东南门之外,三驾而楚不能与争,然后纳斥𭏒,禁侵掠,盟于萧鱼。
盖五年而郑国得宁,卒如子产之说焉。
初,子驷当国,子国为司马。
驷与尉止有争,及为田洫,司氏、堵氏、侯氏、子师氏皆丧田,故五族聚群不逞之徒以作乱,攻执政于西宫,杀子驷及子国。
司徒子孔知之,得不死。
子驷之子闻盗,不儆而出,尸而追盗,盗入于北宫,乃归授甲,臣妾多逃,器用多丧。
子产闻盗为门者,庀群司,闭府库,完守备,成列而后出,兵车十七乘,尸而攻盗于北宫,杀尉止盗,众乃奔。
子孔当国,为载书以位序听政,辟大夫诸司门子弗顺,将诛之。
子产请焚书,子孔不可,曰:「为书以定国,众怒而焚之,是众为政也,国不亦难乎」?
子产曰:「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合二难安国,危之道也。
不如焚书以安众
子得所欲,欲为政也,众亦得安,夫岂不可?
专欲无成,犯众兴祸,子必从之」。
乃焚书于仓门之外,众而后定。
子孔之为政也专,国人乃讨西宫之难尉止作难,子孔知而不言。),杀子孔,而立子产为卿。
襄公二十有二年,晋人徵朝于郑,少正子产对曰:「在昔先君悼公九年,我寡君于是即位。
即位八月而我先大夫子驷从寡君以朝于执事执事不礼于寡君,寡君惧,因是行也。
二年六月朝于楚,晋是以有戏之役,楚人犹竞而申礼于敝邑。
敝邑欲从执事,而惧为大尤,曰:『晋其谓我不共有礼,是以不敢携贰于楚』。
四年三月,先大夫子蟜又从寡君以观衅于楚。
晋于是乎有萧鱼之役,谓我敝邑迩在晋国,譬诸草木,吾臭味也,何敢差池?
楚亦不竞,寡君尽其土实,重之以宗器,以受齐盟,遂帅群臣随于执事以会岁终。
贰于楚者子侯石盂,归而讨之湨梁之明年
子蟜老矣,公孙从寡君以朝于君,见于尝酎,与执燔焉。
间二年,闻君将靖东夏四月又朝,以听事期
不朝之间,无岁不聘,无役不从,以大国政令之无常,国家罢病,不虞荐至,无日不惕,岂敢忘职?
大国若安定之,其朝夕在廷,何辱命焉?
若不恤其患,而以为口实,其无乃不堪任命,而剪为仇雠,敝邑是惧,其敢忘君命?
委诸执事执事实重图之」。
晋人惮其辞,自是免于大国之讨。
范宣子为政,诸侯之币重,人病之,子产寓书以告宣子曰:「子为晋国,四邻诸侯不闻令德,而闻重币,也惑之。
闻君子长国家者,非无贿之患,而无令名之难。
夫诸侯之贿聚于公室,则诸侯贰,若吾子赖之,则晋国贰。
诸侯贰则晋国坏,晋国贰则子之家坏,何没没也,将焉用贿?
令名,德之舆也;
德,国家之基也。
有基无坏,无亦是务乎?
有德则乐,乐则能久。
诗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有令德也夫!
『上帝临女,无贰尔心』,有令名也夫!
恕思以明德,则令名载而行之,是以远至迩安,毋宁使人谓子,子实生我,而谓子浚我以生乎?
象有齿,以焚其身,贿也」。
宣子悦,乃轻币。
初,陈侯会楚子伐,当陈隧者,井堙木刊,人怨之。
襄公之二十五年子展子产帅车七百乘伐陈,宵入陈城陈侯奔于墓。
子展命师无入公宫,与子产亲御诸门,数俘而出,祝祓社,司徒致民,司马致节,司空致地,乃还。
使子产献捷于晋,戎服将事,晋人问陈之罪,对曰:「昔虞阏父周陶正,以服事我先王,我先王赖其器用与神明之后也,庸以元女大姬胡公,而封诸陈,以备三恪,则我周之自出,至于今是赖。
桓公五父之乱,先君庄公与蔡人奉戴厉公至于庄宣,皆我之自立;
夏氏之乱,成公播荡,又我之自入,君所知也。
今陈忘周之大德,蔑我大惠,弃我姻亲,介恃楚众,以凭陵我敝邑,不可亿逞,是以有往年之告。
未获成命,则有我东门之役。
当陈隧者井堙木刊,敝邑大惧不竞,而耻大姬
天诱其衷,启敝邑心,陈知其罪,授首于我,用敢献功」。
晋人曰:「何故侵小」?
对曰:「先王之命,惟罪所在,各致其辟。
且天子之地一圻,列国之地一同。
自是以衰,今大国多数圻矣。
若无侵小,何以至焉」?
晋人曰:「何故戎服」?
对曰:「我先君武、庄为平、桓卿士。
城濮之役,文公布命曰各复旧职,命我文公戎服辅王,以受楚捷,不敢废王命故也」。
士庄伯不能诘,复于赵文子
文子曰:「其辞顺,犯顺不祥」。
乃受之。
仲尼曰:「言以足志,文以足言。
不言,谁知其志?
言之无文,行之不远。
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哉」!
郑伯赏入陈之功,享子展,赐之先路、三命之服,先八邑。
子产次路、再命之服,先六邑
子产辞邑曰:「自上以下,降杀以两,礼也。
臣之位在四(上子展,次子西,次伯有,次子产。),且子展之功,臣不敢及赏礼,请辞邑」。
公固与之,乃受三邑。
公孙挥曰:「子产将知政矣。
让不失礼」。
楚子及秦侵郑,楚人获郑大夫皇颉以献于秦,人取货于印氏,子太叔令正以请之,子产曰:「不获。
受楚之功,而取货于郑,不可为国。
秦不其然。
若曰拜君之勤,微君之惠,楚师其犹在敝邑之城下,其可弗从」?
遂行。
秦人不予,更币,从子产而后获皇颉。
许灵公如楚,请伐郑,师未兴而卒于楚。
楚子曰:「不伐郑,何以求诸侯」?
楚师起,人将禦之,子产曰:「晋楚将平,诸侯将和,楚王是故昧于一来,不如使逞而归,乃易成也。
夫小人之性衅于勇,啬于祸。
以足其性而求名焉者,非国家之利也,若何从之」?
子展悦,不禦寇。
楚人入南里,堕其,涉于汜而归。
明年,宋向戍请于晋楚,欲弭诸侯之兵,果盟于宋。
自是晋楚之从交相见也。
蔡侯自晋归,过于郑,郑伯享之不敬,子产曰:「蔡侯其不免乎?
日其过此也,君使子展廷劳于东门之外,而傲吾曰:『犹将更之』。
今还受享而惰,乃其心也。
君小国事大国,而傲惰以为己心,将得死乎?
若不免,必由其子。
其为君也,淫而不父。
闻之,如是者恒有子祸」。
未几,蔡世子果弑其君固。
子产相郑伯以如楚,舍而不坛,外仆言曰:「昔先大夫相先君适四国,未尝不为坛。
自是至今,亦皆循之。
今子草舍,无乃不可乎」?
子产曰:「大适小则为坛,小适大则苟舍而已,焉用坛?
闻之,大适小有五美:宥其罪戾,舍其过失,救其灾患,赏其德刑,教其不及。
小国不困,怀服如归,是故作坛以昭其功,宣告后人,无怠于德。
小适大有五恶:说其罪戾,请其不足,行其政事,共其职贡,从其时命。
不然,则重其币帛以贺其福而吊其凶。
皆小国之祸也,焉用作坛以昭其祸」?
延陵季子聘于上国,至齐说晏平仲,至卫说蘧伯玉,至晋说叔向,适郑见子产,如旧相识,与之缟带,子产献纻衣焉,谓子产曰:「郑之执政侈,难将作矣,政必及子。
子为政,慎之以礼。
不然,郑国将败」。
初,伯有知政,使子皙如楚,辞曰:「楚郑方恶而使余往,是杀余也」。
伯有曰:「尔世行也」。
将强使之,子皙曰:「可则往,难则已,何世之有」?
怒而将伐伯有,诸大夫和之。
裨谌曰:「祸未歇也,必三年而后能纾」。
然明曰:「政将焉往」?
裨谌曰:「善之代不善,天命也,其焉辟?
子产举不躐等,则位班也,择善而举,则世隆也。
天又除之,夺伯有魄,子西即世,将焉辟之?
天祸郑久矣,其必使子产息之,乃犹可以戾」。
未几,子产相郑伯以如晋,叔向问郑之政焉,对曰:「吾得见与否在此岁也。
驷良方争(驷子皙良伯有。),未知所成,若有所成,吾得见乃可知也」。
叔向曰:「不既和矣乎」?
对曰:「伯有侈而愎,子皙好在人上,莫能相下也。
虽其和,犹相积恶也,恶至无日矣」。
伯有耆酒,为窟室而夜饮酒击钟焉达旦,朝者皆自朝布路而罢。
又将使子皙如楚,子皙以驷氏之甲伐之,伯有奔许。
大夫聚谋,子皮曰:「仲虺之志云『取乱侮亡,推亡固存』,国之利也。
罕、驷、丰同生罕子皮,驷子皙,丰公孙段,本同母兄弟。)伯有汰侈,故不免」。
人谓子产就直助强,子产曰:「岂为我徒,国之祸难,谁知所敝。
或主强直,难乃不生,姑成吾所」。
因敛伯有氏之死者,不及谋而遂行,子皮止之,众曰:「人不我顺,何止焉」?
子皮曰:「夫子礼于死者,况生者乎」?
遂自止之。
子产乃入,郑伯及其大夫国人盟。
伯有闻郑人之盟己也怒,闻子皮之甲不与攻己也喜,遂自墓门之渎入。
驷带率国人伐之,皆召子产子产曰:「兄弟而及此,吾从天所与」。
伯有死于羊肆子产枕之股而哭,敛而殡之,伯有之臣在市侧者,既而葬诸斗城。
驷氏欲攻子产子皮怒曰:「礼,国之干也。
杀有礼,祸莫大焉」。
乃止。
于是子皮上卿,而授子产以政。
辞曰:「国小而偪,族大宠多,不可为也」。
子皮曰:「虎帅以听,谁敢犯子?
子善相之。
国无小,小能事大,国乃宽」。
子产为政,有事伯石伯石公孙段;有事,欲使之。),赂与之邑,子太叔曰:「国皆其国也,奚独赂焉」?
子产曰:「无欲实难,皆得其欲以从其事,而要其成,非我有成,其在人乎?
何爱于邑
邑将焉往」?
子太叔曰:「若四国何」?
子产曰:「非相违也,而相从也,四国何尤焉?
郑书有之曰『定国家必大焉先』,姑先安大,以待其所归耳」。
伯有既死,使太史伯石为卿,辞,太史退则请命焉,复命之,又辞,如是三乃受策,入拜。
子产是以恶其为人也,使次己位。
子产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井有伍,大人之忠俭者从而与之,泰侈者因而毙之。
丰卷将祭,请田焉,弗许,曰:「唯君用鲜,众给而已」。
子张(丰卷。),退而徵役(欲攻子产。)子产奔晋,子皮止之,而逐丰卷,丰卷出奔,子产请其田里,三年而复之,反其田里。
及其入焉,从政一年,舆人诵之曰:「取我衣冠而褚之,取我田畴而伍之,孰杀子产,吾其与之」。
及三年,又诵之曰:「我有子弟,子产诲之。
我有田畴,子产殖之。
子产而死,谁其嗣之」?
郑伯如晋,晋侯鲁襄公之丧,故未之见也。
子产使尽坏其馆之垣而纳车马焉。
文伯让之曰:「敝邑以政刑之不修,寇盗充斥,无若诸侯之属辱在寡君者何?
是以令吏人完客所馆,高其闬闳,厚其墙垣,以无忧客使
今吾子坏之,虽从者能戒,其若异客何?
以敝邑之为盟主,缮完葺墙以待宾客,若皆毁之,其何以供命?
寡君使丐请命」。
对曰:「以敝邑褊小,介于大国,诛求无时,是以不敢宁居,悉索敝赋,以来会时事。
执事之不閒而未得见,又不获闻命,未知见时,不敢输币,亦不敢暴露。
其输之则君之府实也,非荐陈之不敢输也。
其暴露之,则恐燥湿之不时而朽蠹,以重敝邑之罪。
闻文公之为盟主也,宫室卑庳,无观台榭,以崇大诸侯之馆。
馆如公寝,库厩缮修,司空以时平易道路,圬人以时塓馆宫室。
侯宾至,甸设庭燎,仆人巡宫,车马有所,宾从有代,巾车脂辖,隶人牧圉,各瞻其事,百官之属,各展其物。
公不留而亦无废事,忧乐同之,事则巡之,教其不知而恤其不足,宾至如归,无宁菑患,不谓寇盗,而亦不患燥湿。
铜鞮之宫数里,而诸侯舍于隶人,门不容车,而不可踰越,盗贼公行而夭厉不戒,宾见无时,命不可知。
若又勿坏,是无所藏币,以重罪也。
敢请执事,将何所命之?
虽君之有鲁丧,亦敝邑之忧也。
若获荐币修垣而行,君之惠也。
敢惮勤劳」?
文伯复命,赵文子曰:「信我实不德,而以隶人之垣以赢诸侯,是吾罪也」。
使士文伯谢不敏焉,晋侯见郑伯有加礼,厚其宴好而归之。
乃筑诸侯之馆,叔向曰:「辞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夫!
子产有辞,诸侯赖之,若之何其释辞也」。
是岁,北宫文子卫襄公如楚,过郑,印段廷劳于棐林如聘礼,而以劳辞。
文子入聘,子羽为行人,冯简子子太叔逆客,事毕而出,言于卫曰:「郑有礼,其数世之福也,其无大国之讨乎?
诗云『谁能执热,逝不以濯』,礼之于政,如热之有濯也。
濯以救热,何患之有」?
子产从政也,择能而使之。
冯简子能断大事,子太叔美秀,而文公孙挥能知四国之为,而辨于其大夫之族姓班位贵贱贤否,而又善为辞令。
裨谌能谋,谋于野则获,谋于邑则否。
郑国将有诸侯之事,子产乃问四国之为于子羽,且使多为辞令,与裨谌乘以适野,使谋可否,而告冯简子使断之。
事成,乃授子太叔使行之,以应对宾客
是以鲜有败事,北宫文子所谓有礼也。
人游于乡校以论执政,然明谓子产曰:「毁乡校如何」?
子产曰:「何为?
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议执政之善否。
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
吾闻忠善以损怨,不闻作威以防怨,岂不遽止?
然犹防川,大决所犯,伤人必多,吾不克救也。
不如小决使道,不如吾闻而药之也」。
然明曰:「蔑也今而后知吾子之信可事也。
小人实不才,若果行此,其郑国实赖之,岂唯二三臣」。
仲尼闻是语也,曰:「以是观之,人谓子产不仁,吾不信也」。
子皮欲使尹何为邑,子产曰:「少,未知可否」?
子皮曰:「愿吾爱之,不吾叛也。
使夫往而学焉,夫亦愈知治矣」。
子产曰:「不可。
人之爱人,求利之也。
今吾子爱人则以政,犹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伤实多。
子之爱人,伤之而已,其谁敢求爱于子?
子于郑国,栋也,栋折榱崩,将压焉,敢不尽言?
子有美锦,不使人学制焉。
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学者制焉,其为美锦,不亦多乎?
闻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
若果行此,必有所害。
譬如田猎射御,贯则能获禽,若未尝登车射御,则败绩压覆是惧,何暇思获」?
子皮曰:「善哉,不敏。
吾闻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
我小人也,衣服附在吾身,我知而慎之。
大官大邑,所以庇身也,吾远而慢之。
微子之言,吾不知也。
他日我曰子为郑国,我为吾家以庇焉,其可也。
今而后知不足,自今请虽吾家听子而行」。
子产曰:「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
吾岂敢谓子面如吾面乎?
抑心所谓危,亦以告也」。
子皮以为忠,故委政焉。
子产是以能为郑国
鲁昭公之元年楚公子围聘于,且娶于公孙段氏,伍举为介。
将入馆,楚怀诈,使行人子羽与之言,乃馆于外。
既聘,将以兵众逆,子产使子羽辞曰:「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从者,请墠听命」。
令尹伯州犁对曰:「君辱贶寡大夫围,谓围将使丰氏抚有而室,围布几筵,告于庄共之庙而来,若野赐之,是委君贶于草莽也。
寡大夫不得列于诸卿也。
不宁唯是,又使围蒙其先君,将不得为寡君老,其蔑以复矣。
大夫图之」。
子羽曰:「小国无罪,恃实其罪。
将恃大国之安靖己,而无乃包藏祸心以图之,小国失恃,而惩诸侯,使莫不憾者。
距违君命,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惧。
不然,敝邑馆人之属也,其敢爱丰氏之祧」。
伍举知其有备,乃请垂櫜而入。
居无何,令尹围使公子黑肱、伯州犁城犨栎郏,人惧,子产曰:「不害,令尹将行大事,而先除二子也。
祸不及郑,何患焉」?
已而围果弑楚子,杀伯州犁,而黑肱出,乃自立为君。
于是游吉如楚,归语子产曰:「具行器矣。
楚王汰侈而自说其事,必合诸侯,吾往无日矣」。
子产曰:「不数岁未能也」。
后四年,始会诸侯于申。
子产聘于晋,叔向问焉,曰:「寡君疾病,卜人曰实沈台骀为祟,史莫知之,敢问此何神也」?
子产曰:「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阏伯,季曰实沈,居于旷林,不相能也,日寻干戈,以相征讨。
后帝不臧,迁阏伯于商,主辰,商人是因,故辰为商星
迁实沈于大夏,主参,唐人是因,故参为晋星。
然则实沈参神也。
金天氏裔子曰昧,为玄冥师,生允格台骀台骀能业其官,宣汾洮,障大泽。
帝用嘉之,封诸汾州,沈、姒、蓐、黄,实守其祀。
今晋主汾而灭之,然则台骀汾神也,抑此二者,不及君身。
山川之神,则水旱疠疫之灾,于是乎禜之;
日月星辰之神,则雪霜风雨之不时,于是乎禜之。
若君身,则亦出入饮食哀乐之事也。
闻君子有四时,朝以听政,昼以访问,夕以修令,夜以安身。
于是乎节宣其气,勿使有所壅闭湫底,以露其体,兹心不爽,而昏乱百度。
今无乃壹之,则生疾矣。
又闻内官不及同姓,故男女辨姓,礼之大司也。
今君内实有四姬焉,其无乃是乎」?
晋侯闻其言曰:「博物君子也」。
而厚为之礼。
叔向出,行人子羽送之,叔向问郑故焉,且问子晰,对曰:「其与几何?
无礼而好陵人,怙富而卑其上,弗能久矣」。
初,郑徐吾犯之妹美,公孙楚聘之矣,公孙黑又使强委禽焉。
犯惧,告子产子产曰:「是国无政,非子之患也,唯所欲与」。
犯请于二子,请使女择焉,皆许之。
子晰盛饰,入布币而出,子南戎服入,左右射,超乘而出。
女自房观之曰:「子晰美矣,抑子南夫也。
夫夫妇妇,所谓顺也」。
适子南氏,子晰怒,櫜甲以见子南,欲杀之而取其妻。
子南执戈击之,及冲,子晰伤而归,告大夫曰:「我好见之,不知其有异志也,故伤」。
大夫皆谋之子产,曰:「直钧幼贱,有罪,罪在(先聘子南直也,用戈子晰直也,子产未能讨,故钧其事而罪。)」。
乃执子南而数之曰:「国之大节有五,女皆奸之:畏君之威,听其政,尊其贵,事其长,养其亲。
五者所以为国也。
今君在国,女用兵焉,不畏威也。
奸国之纪,不听政也。
子晰上大夫,女嬖大夫而弗下之,不尊贵也。
幼而不忌,不事长也。
兵其从兄,不养亲也。
君曰余不忍女杀,宥女以远,勉速行乎?
无重而罪」。
遂放游楚于吴,将行,子产咨于太叔,太叔曰:「吉不能亢身,焉能亢宗
彼国政也,非私难也。
子图郑国,利则行之,又何疑焉?
周公管叔而蔡蔡叔,夫岂不爱王室故也。
若获戾,子将行之,何有于诸游」?
郑为游楚乱,故六卿私盟于薰隧,公孙黑强与于盟,使太史书其名,且曰七子。
子产弗讨。
未几,公孙黑将作乱,欲去游氏而代其位,伤疾作而不果。
驷氏与诸大夫欲杀之,子产在鄙,闻之惧弗及,乘遽而至,使吏数之曰:「伯有之乱,以大国之事而未尔讨也。
尔有乱心无厌,国不女堪。
专伐伯有,而罪一也。
昆弟争室,而罪二也。
薰隧之盟,女矫君位,而罪三也。
死罪三,何以堪之?
不速死,大刑将至」。
再拜稽首,辞曰:「死在朝夕,无助天为虐」。
子产曰:「人谁不死,凶人不终命也。
作凶事,为凶人,不助天,其助凶人乎」?
请以印为褚师(市官。)子产曰:「印也若才,君将任之,不才,将朝夕从女。
女罪之不恤,而又何请焉?
不速死,司寇将至」。
乃缢而尸诸周氏之衢,加木焉。
子产相郑伯如,楚子享之,赋《吉日》。
既享子产,乃具田备王以田江南之梦,因使椒举如晋求诸侯,问于子产曰:「晋其许我诸侯乎」?
对曰:「晋君少安,不在诸侯。
大夫多求,莫匡其君」。
在宋之盟,又曰:「如一若不许,君将焉用之」?
王曰:「诸侯其来乎」?
对曰:「从宋之盟,承君之欢,不畏大国,何故不来?
不来者,其鲁、卫、曹、邾乎?
曹畏宋,邾畏鲁,鲁、卫偪于齐而亲于晋,惟是不来。
其馀君之所及也」。
王曰:「然则,吾所求者无不可乎」?
对曰:「求逞于人,不可;
与人同欲,尽济」。
明年夏,诸侯如,曹、邾辞以难,鲁辞以时祭,卫侯辞以疾,椒举言于楚子曰:「诸侯无归,礼以为归。
今君始得诸侯,其慎礼矣。
宋向戍、郑公孙侨在,诸侯之良也,君其选焉」。
楚子乃问礼于左师及子产
左师献公合诸侯之礼六,子产伯子男会公之礼六。
君子谓合,左师善守先代,子产善相小国。
楚子示诸侯侈,椒举谏不听,子产见左师曰:「吾不患矣。
汰而愎谏,不过十年」。
左师曰:「不十年侈,其恶不远,远恶而后弃,善亦如之,德远而后兴」。
子产作丘赋,国人谤之曰:「其父死于路,己为虿尾,以令于国,国将若之何」?
子宽以告,子产曰:「何害。
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且吾闻为善者不改其,故能有济。
民不可逞,不可改,《诗》曰:『礼义不愆,何恤人言』?
吾不迁矣」。
子宽曰:「君子作法于凉,其敝犹贪,作法于贪,敝将若何
政不率法而制于心,民各有心,何上之有」?
人铸刑书,叔向诒书子产曰:「始吾有虞于子,今则已矣。
昔先王议事以制,不为刑辟,惧民之有争心也。
民知有辟,则不忌于上,之有争心,以徵于书,而徼倖以成之,弗可为矣。
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汤刑,周有乱政而作九刑
三辟之兴,皆叔世也。
今吾子相郑国,作封洫,立谤政,制参辟,铸刑书,将以靖民,不亦难乎?
诗曰『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又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
如是何辟之有?
民知争端矣,将弃礼而徵于书,锥刀之末,将尽争之,乱狱滋丰,贿赂并行,终子之世,郑其败乎」?
子产复书曰:「若吾子之言,不才,不能及子孙,吾以救世也。
既不承命,敢忘大惠」?
子产聘于晋,晋侯有疾,韩宣子逆客,私焉曰:「寡君寝疾,于今三月矣。
并走群望,有加而无瘳,今梦黄熊入于寝门,其何厉鬼也」?
对曰:「以君之明,子为大政,其何厉之有?
昔尧殛鲧于羽山,其神化为黄熊,以入于羽渊,实为夏郊,三代祀之。
晋为盟主,其或者未之祀乎」?
韩子祀夏郊,晋侯有间,赐子产之方鼎二。
人相惊以伯有,曰:「伯有至矣」。
则皆走,不知所往。
或梦伯有介而行曰:「壬子予将杀带也。
明年壬寅,予又将杀段也」。
期至而驷带、公孙段卒,国人愈惧。
子产立公孙泄及良止以抚之,乃止(泄,子孔子;止,伯有子。)
子太叔问其故,子产曰:「鬼有所归,乃不为厉。
吾为之归也」。
太叔曰:「公孙泄何为」?
子产曰:「说也为身无义,而图说从政有所反之,以取媚也。
不媚不信,不信,民不从也」。
子产适晋,赵景子问焉曰:「伯有犹能为鬼乎」?
子产曰:「能。
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
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
匹夫匹妇强死,其魂魄犹能凭依于人,以为淫厉,况良霄我先君穆公之胄,子良之孙,子耳之子,敝邑之卿,从政三世矣。
郑虽无腆,抑谚曰,蕞尔国,而三世执其政柄
其用物也弘矣,其取精也多矣,其族又大,所冯厚矣而强死能为鬼,不亦宜乎」?
子产丰施归州田于韩宣子曰:「日君以公孙段为能任其事,而赐之州田(初,相郑伯如晋,礼无违者,晋侯赐之田。之子。),今无禄早世,不获久享,君德其子弗敢有。
不敢以闻于君,私致诸子」。
宣子辞,子产曰:「古人有言曰『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负荷』。
将惧不能任其先人之禄,其况能任大国之赐?
纵吾子为政而可,后之人若属有疆埸之言,敝邑获戾而丰氏受其大讨。
吾子取州,是免敝邑于戾,而建置丰氏也,敢以为请」。
宣子乃受之。
郑罕朔奔晋,韩宣子问其位于子产子产曰:「君之羁臣,苟得容以逃死,何位之敢择?
卿违从大夫之位,罪人以其罪降,古之制也。
朔于敝邑,亚大夫也,其官马师也。
获戾而逃,惟执政所寘之,得免其死,为惠大矣,又敢求位」?
宣子子产之敏也,使从嬖大夫
晋平公卒,诸侯如晋送葬,郑子皮将以币行,子产曰:「丧焉用币?
用币必百两,百两必千人,千人至将不行,不行必尽用之。
几千人而国不亡」?
子皮固请以行。
既葬,诸侯之大夫欲因见新君,叔孙昭子曰:「非礼也」。
弗听。
叔向辞之曰:「大夫之事毕矣,而又命孤,孤斩焉在衰绖之中,其以嘉服见则丧礼未毕,其以丧服见则是重受吊也。
大夫将若之何」?
皆无辞以见。
子皮尽用其币,归谓子羽曰:「非知之实难,将在行之。
夫子知之矣,我则不足。
《书》曰『欲败度,纵败礼』,我之谓矣。
夫子知度与礼矣,我实纵欲而不能自克也」。
初,子产如陈涖盟,归告大夫曰:「陈亡国也,不可与也。
禾粟,缮城郭,恃此二者而不抚其民,其君弱植,公子侈,太子卑,大夫敖,政多门,以介于大国,能无亡乎?
不过十年矣」。
后十年果为楚所灭。
楚子诱蔡般杀之于申,遂围蔡。
晋荀吴韩宣子曰:「前日不能救陈,今又不能救蔡,为盟主而不恤亡国,将焉用之」?
遂告诸侯会于厥憖,子皮将行,子产曰:「行不远不能救蔡也。
蔡小而不顺,楚大而不德,天将弃蔡以壅楚,盈而罚之,蔡必亡矣。
且丧君而能守者鲜矣,三年楚其有咎乎?
美恶周必复,楚恶周矣」。
已而晋人请蔡于楚,果弗许,而诸侯归。
于是郑简公卒,将为葬,除及游氏之庙,将毁焉。
子太叔使其除徒执用以立,而无庸毁,曰:「子产过女而问,何故不毁?
乃曰不忍庙也,诺,将毁矣」。
既如是,子产乃使辟之司墓之室。
有当道者毁之,则朝而塴,弗毁则日中而塴。
子太叔请毁之曰:「无若诸侯之宾何」?
子产曰:「诸侯之宾能来会吾丧,岂惮日中,无损于宾而民不害,何故不为」?
遂不毁,日中而葬。
君子谓子产于是乎知礼。
礼无毁,人以自成也。
晋侯成虒祁之宫,诸侯朝而归者,皆有贰心,叔向曰:「诸侯不可以不示威」。
乃并徵会,以甲车四千乘合诸侯于平丘,子产、子太叔相郑定公会,子产幄幕张行子太叔以四十,既而悔之,每舍损焉,及会亦如之。
晋人令诸侯甲戌日中造于除,癸酉退朝。
子产外仆速张于除,太叔正之,使待明日。
及夕,子产闻其未张也,使速往,乃无所张矣。
及盟,子产争承曰:「昔天子班贡轻重以列,列尊贡,重周之制也。
卑而贡重者,甸服也。
郑伯男也,而使从公之贡,惧弗给也,敢以为请。
诸侯靖兵,好以为事,行理之命,无月不至,贡之无艺,小国有阙,所以得罪也。
诸侯修盟,存小国也。
献无极,亡可待也。
存亡之制,将在今矣」。
自日中以争至于昏,晋人许之。
既盟,子太叔咎之曰:「诸侯若讨,其可渎乎」?
子产曰:「晋政多门,贰偷之不暇,何暇讨国?
不竞亦陵,何国之为」?
仲尼子产于是足以为国基矣。
诗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子产君子之求乐者也。
夫合诸侯,艺贡事,礼也。
子产归未至,闻子皮卒,哭且曰:「吾已无为为善矣。
惟夫子知我」。
初,子皮如齐,晏子骤见之,陈桓子问其故,对曰:「能用善人,民之主也」。
晋韩起聘于郑,郑伯享之,子产戒曰:「苟有位于朝,无有不供恪」。
孔张后至,立于客间,执政禦之,适客后,又禦之,适县间,客从而笑之。
事毕,富子谏曰:「夫大国之人,不可不慎也。
几为之笑而不陵我,吾皆有礼。
夫犹鄙我,国而无礼,何以求荣?
孔张失位,吾子之耻也」。
子产怒曰:「发命之不衷,出令之不信,刑之颇类,狱之放纷,会朝之不敬,使令之不听,取陵于大国,罢民而无功,罪及而弗知,之耻也。
孔张,君之昆孙,子孔之后也,执政之嗣也。
为嗣大夫,承命以使,周于诸侯,国人所尊,诸侯所知。
立于朝而祀于家,有禄于国,有赋于军,丧祭有职,受脤归脤,其祭在庙,已有著位数世,世守其业,而忘其所,焉得耻之?
辟邪之人,而皆及执政,是先王无刑罚也,子宁以他规我」?
宣子有环,其一在郑,商宣子谒诸郑伯,子产弗与,曰:「非官府守器也,寡君不知」。
子太叔子羽子产曰:「韩子亦无几求,晋国亦未可以贰。
晋国、韩子不可偷也。
若属有谗人交斗其间,鬼神而助之,以兴其凶怒,悔之何及?
吾子何爱于一环,其以取憎于大国也?
盍求而与之」?
子产曰:「吾非偷晋而有贰心,将终事之,是以弗与,忠信故也。
闻君子非无贿之难,立而无令名之患;
为国非不能事大字小之难,无礼以定其位之患。
夫大国之人,令于小国,而皆获其求,将何以给之?
一共一否,为罪滋大,大国之求,无礼以斥之,何餍之有?
吾且为鄙邑,则失位矣。
韩子奉命以使而求玉焉,贪淫甚矣,独非罪乎?
出一玉以二罪,吾又失位,贪,将焉用之?
且吾以玉贾罪,不亦锐乎」?
韩子买诸贾人,既成贾矣,商人曰:「必告君大夫」。
韩子请诸子产曰:「日起请夫环,执政弗义,弗敢复也。
今买诸商人,商人曰必以闻,敢以为请」。
子产对曰:「昔我先君桓公与商人皆出自周,庸次比耦,以艾杀此地,斩之蓬蒿藜藿而共处之,世有盟誓,以相信也,曰:『尔无我叛,我无强贾,毋或丐夺
尔有利市宝贿,我勿与知』。
恃此质誓,故能相保,以至于今
今吾子以好来辱,而谓敝邑强夺商人,是教敝邑背盟誓也,毋乃不可乎?
君子得玉而失诸侯,必不为也。
若大国令而供无艺,郑鄙邑也,亦弗为也。
若献玉不知所,敢私布之」。
韩子曰:「起不敏,敢求玉以徼二罪,敢辞之」。
将行,私觐于子产,以玉与马,曰:「子命舍夫玉,是赐我玉而免我死也。
敢不藉手以拜」?
有星孛于大辰,裨灶言于子产曰:「宋、卫、陈、郑将同日火,若我用瓘斝玉瓒,郑必不火」。
子产弗与。
明年夏,宋、卫、陈、郑皆火,裨灶曰:「不用我言,又将火」。
人请用之,子产不可,子太叔曰:「宝以保民也,若有火,国几亡,可以救亡,子何爱焉」?
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所及也。
灶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岂不或信」?
遂不与,亦不复火。
初,火作,子产辞晋公子公孙于东门,使司寇出新客,禁旧客勿出于宫。
使子宽子上巡群屏摄,至于大宫。
使公孙登大龟,使祝史徙主祏于周庙,告于先君。
使库人各儆其事。
成公司宫出旧宫人,寘诸火所不及,司马司寇列居火道,火所焮,城下之人伍列城。
明日,使野,司寇各保其徵,郊人助祝史,除于国北,禳火于玄冥回禄,祈于四鄘
书焚室而宽其征,与之材,三日哭,国不市,使行人告于诸侯。
陈不救火,许不吊灾,君子是以知陈、许之先亡也。
踰月,子产大为社,祓禳于四方,振除火灾,乃简兵大蒐。
将为蒐除。
子太叔之庙在道南,其寝在道北,其庭小,过期三日,使除徒陈于道南庙北,曰:「子产过女,而命速除,乃毁于而向」。
子产朝过而怒之,除者南毁,子产止之曰:「毁于北方」。
初火之作也,子产授兵登陴,子太叔曰:「晋无乃讨乎」?
子产曰:「小国忘守则危,况有灾乎」?
既,晋之边吏让郑曰:「郑国有灾,晋君大夫不敢宁居,卜筮走望,不爱牲玉
郑之有灾,寡君之忧也。
执事𢵧然授兵登陴,将以谁罪」?
边人恐惧,不敢不告。
子产对曰:「若吾子之言,敝邑之灾,君之忧也。
敝邑失政,天降之灾,又惧谗慝之间谋之,以启贪人,荐为敝邑不利,以重君之忧。
幸而不亡,犹可说也。
不幸而亡,君虽忧之,亦无及也?
郑有他,竟望走在晋,既事晋矣,其敢有二心」?
于是左尹王子胜言于楚子曰:「许于郑,仇敌也,而居楚地,以不礼于郑。
郑方睦,郑若伐许而晋助之,楚丧地矣。
郑方有令政,君其图之」。
楚子乃迁许于白羽。
驷偃卒。
初,娶于大夫,生丝弱,其父兄立子瑕子叔父。)子产憎其为人,且以为不顺,勿许亦勿止。
他日丝以告其舅,晋人使以币如郑问驷乞之立故(乞,子瑕也。)
驷氏惧,乞欲逃,子产弗遣,请龟以卜,亦弗予。
大夫谋对,子产对客曰:「郑国不天,寡君之二三臣札瘥夭昏,今又丧我先大夫偃。
其子幼弱,其二三父兄惧坠宗主,私族于谋而立长亲,寡君与其二三臣曰:抑天实剥乱,是吾何知焉?
谚曰:无过乱门。
民有兵乱,犹惮过之,而况敢知天之所乱?
大夫将问其故,抑寡君实不敢知,其谁实知之?
平丘之会,君寻旧盟,曰『无或失职』。
若寡君之二三臣其即世者,大夫而专制其位,是晋之县鄙也,何国之为」?
辞客币而报其使,晋人不敢复言。
大水,龙斗于时门之外洧渊,国人请为禜焉。
子产弗许,曰:「我斗,龙不我觌也。
龙斗,我何觌焉?
禳之则彼其室也,我无求于龙,龙亦无求于我」。
乃止。
初,子产喜然明,问为政焉,对曰:「视民如子,见不仁者诛之,如鹰鹯之逐鸟雀也」。
子产喜,以语子太叔,且曰:「他日吾见蔑之面而已,今吾见其心矣」。
子太叔问政于子产子产曰:「政如农功。
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终,朝夕而行,行无越思,如农之有畔,则其过鲜矣」。
子产有疾,谓子太叔曰:「我死,子必为政。
惟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
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
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故宽难」。
疾数月而卒。
太叔为政,不忍猛而宽,郑国多盗,取人于萑苻之泽,太叔悔之曰:「吾早从夫子,不及此」。
兴徒兵以攻萑苻之盗,尽杀之,盗少止。
仲尼曰:「善哉,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
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
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
诗曰『民亦劳止,汔可小康。
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施之以宽也。
『毋纵诡随,以谨无良,式遏寇虐,惨不畏明』,纠之以猛也。
『柔远能迩,以定我王』,平之以和也。
又曰『不竞不絿,不刚不柔。
布政优优,百禄是遒』,和之至也」。
子产卒,仲尼闻之出涕,曰:「古之遗爱也」。
冥数有报论 唐 · 李德裕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十
宣尼罕言性命。
不语怪神。
非谓无也。
欲人严三纲之道。
奉五常之教。
修天爵以致人爵。
不欲言富贵在于天命。
福禄由于冥数。
昔卫卜协于沙邱。
谥已久
秦塞属于临洮
名子不寤。
朝歌未灭。
而周流丹乌矣。
白帝尚在。
而汉断素蛇矣。
皆兆发于先。
而符应于后。
不可以智测也。
周孔与天地合德。
与鬼神合契。
将来之数。
无所遁情。
而狼跋于周。
凤衰于楚。
岂亲戚之义。
不可去也。
人伦之教。
不可废也。
条侯之贵。
邓通之富。
死于兵革可也。
死于女室可也。
唯不宜以馁终。
此又不可以理得也。
而命偶时来。
盗有名器者
谓祸福出于胸怀。
荣枯生于口吻。
沛然而安。
溘然而笑。
曾不知黄雀游于茂林
而挟弹者在其后也。
乙丑岁
荆楚保釐东周
路出方城
闻有隐者困于泥涂。
不知其所如也(原注姓姜不知其名)
往谓方城长曰。
居守后二年。
南行万里。
则知憾余者必因天谴。
谮余者必自鬼谋。
虽抱至冤。
不以为恨也。
余尝三遇异人。
非卜祝之流。
皆遁世者也。
掌记北门。
管涔山隐者诣余曰。
明年当在人君左右。
为文翰之职。
然须值少主
余闻之愕眙。
洒然变色。
隐者亦悔失言。
避席求去。
余徐问曰。
何为而事少主
对曰。
君与少主已有累世缘业。
是以言之。
其年秋登朝。
至明年正月
穆宗缵绪
召入禁苑。
及为中丞
闽中隐者叩门请见余。
因下榻与语曰。
时事非久。
公不早去。
必作相。
祸将至矣。
若急请居外。
代公者受患。
后十年终当作相。
自西南而入。
是秋出镇吴门
岁经八稔。
寻又仗钺南燕
秋暮
有邑子于生引邺郡道士至。
才升宾阶。
未及命席。
谓余曰。
公当为西南节制。
孟冬望舒前节符至矣。
三者皆与言协。
不差岁月。
自宪闱竟十年居相。
西蜀而入。
代余执宪者俄亦窜逐。
唯再谪南服。
未尝有前知者为余言之。
岂祸患不可移者。
神道所秘。
莫得预闻乎。
自古衔冤殁世者多矣。
冥报之事。
或有或无。
遂使好乱乐祸者以神道为茫昧。
余尝论之。
仁人上哲。
必达生知命。
如颜氏之子。
犯而不校。
释门达摩
了空喻幻。
必不思报矣。
其下柔弱无心者。
力不能报。
所能者。
乃中人耳。
悍强任气如伯有灌夫之流。
亦其在临殁之际。
方寸不挠。
魂魄不散。
唯结念于此。
是以能报。
夫人之舍生也。
如薪尽火灭。
溘然则无能为矣。
其达于理者。
使心不乱。
则精爽常存。
不生不灭。
自可以超然出世。
升跻神明。
其次精多魄强。
则能为厉。
冥报之事。
或有或无。
理在此也。
五色笔(以徵诸嘉梦藻思日新为韵) 唐 · 窦紃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五十九
物有灿奇文。
抽藻思。
含五彩而可宝。
焕六书以增媚。
岂不以润色形容。
昭宣梦寐。
渍毫端于一勺。
含水章
施墨妙于八行。
宛成锦字。
言念伊人。
光辉发身。
拳然手受。
灼若迷真。
戴帛惊缬文渐出。
临池讶莲影长新。
效用词林。
分宿鸟之丹羽。
呈功学海。
间游鱼之彩鳞。
所以成尽饰之规。
得和光之道。
轻肆力于垂露。
观流精于起草。
俾题桥之处。
转称舒虹。
当进牍之时。
尤宜奋藻。
掌握犹重。
文章可矜。
糅松烟以霞駮。
操竹简而泪凝。
傥使书绅。
黼黻之容斯美。
如令画像。
丹青之妙足徵。
卓尔无双。
班然不一。
摛握彩以冥契。
刷孤锋而秀出。
纷色丝兮。
宜映练囊。
晕科斗兮。
似开缃帙。
动人文之际。
怀豹变于良霄
呈鸟迹之前。
想乌凝于瑞日。
当其色授之初。
念忘形而获诸。
魂交之次。
惊目乱以相于。
将发挥于炼石□书秉翰苑之间。
媚花阴而蔚矣。
耕情田之上。
临玉德以斑如。
是能潜映丹诚。
暗彰吉梦。
嘉不乱之如削。
意相宣而载弄。
混青蝇之点。
取类华虫。
述皓鹤之书。
思齐彩凤。
故可以彰施薤叶
点缀桃花
舒彩笺以增丽。
耀丹管以孔嘉
彼雕翠羽而示功。
镂文犀以穷奢。
曾不如披藻翰而发光华。
好道庙记856年 唐 · 段成式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八十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丽水市好道庙
大凡非境之望。及吏无著绩。
冒配于社。皆曰淫祠。
然肸蚃感通。无方不测。
神有所胪。鬼有所归。
苟不乏主。亦不为厉。
或降而观祸。格而飨德。
能为云雷。诛殛奸凶。
俾苗之硕。俾货之阜。
緤魃籍虎。磔蝮与蛊。
可以尸祝者。何必著诸祀典乎。
缙云郡之东南十五里。抵古祠曰好道。
询于旧云。置自后周。
莫详年月。好溪本曰恶溪。
时有陈氏子失名。尝任永嘉长史
秩满北归。卒于溪阴。
意乎骨青独勇。目紫方视。
负垂冠之一敌。耻结绶于千石。
赍志就木。竟不呼医。
泰山伍伯。敦道而行。
昊天藏吏。请告而返。
何魂不敛于秋柏。气不散于焄蒿。
伯有见怪。据传巫语。
是时陆擅蛇虎。水制蛟螭。
道茀路绝。一境相恐。
吏民始为建庙。木人长史
徒俨衣冠。桐郎诸侯。
未加印绶。州内昉定。
畏涂坦夷。安流涟漪。
遂名溪曰好溪。路曰好道。
里人因以署庙焉。计其岁月。
踰六甲子矣。庙据水之阳。
有堂一区。连甍四注。
庭幅甚。图像偶像。
观怪多骇。缯罩旋风。
楮钱流苏。马窃衔而欲蹀。
犬摇鋂而欲嗾。神状凭怒。
帻而褒衣。詟伏寇厉。
政在阿堵。其匡床古媛。
(荅皿)南帝女郎也。萱支纺绩。
狎十巫之语言。甘罗伯求
遵五路以巡逻。阖境毕事。
咸若户到。致敬不渎。
徼福有徵。岂同度朔地衰。
蒋山灵歇。予大中九年到郡。
越月方谒。至十年夏旱。
悬祭沈祀。毒泉亹石。
初无一应。始齐沐诣神。
以诚附篿。一掷而吉。
其日远峰殷雷。犯电焮云。
半夜连震。大雨如瀑。
自一更至二更。中如散丝。
迟明稍止。沟塍涌汎。
斥卤沈淖。信宿又作。
梓潼之祠纳著。王门之庙输⿰(石替)
事岂虚传欤。以后涉旬不雨。
田无荫者。复惧。
再命大将郑达一杯直祝。来日雨一时。
阴一夕。田苗斗长。
其长隐隐。巨葆。
禾长稠。菽多旋。
麻疏节。农夫大庆。
乃撰日而祭焉。标二牲首。
杳列方丈。参乎舍
彻犬以鱼。乾松阳之鲞。
映石亭之●(鱼𭥐)。蟹螯⿱(制虫)额。
备海错之珍。三菁七菹。
殚陆毛之品。酹泥九酝。
沥溜十浆。伐鼓交符。
笙竽狂会。巫忽嚏云。
神大喜。因效神轩渠焉。
手又为迎神曲。著辞七章。
俾优巫踏之。予学儒外。
游心释老。每远神订鬼。
初无所信。常希命不付于管辂
性不劳于郭璞。至于夷坚异说。
阴阳怪书。一览辄弃。
自临此郡。郡人尚鬼。
病不呼医。或拜馌墦间。
火焚褚镪。故病患率以钓为名。
有天钓树钓檐钓。所治曰吹曰方。
其病多巳。予晓之不回。
抑知元规忘解牛。太真因燬犀。
悉能为祸。前史所著。
以好道州人所向。不得不为百姓降志枉尺。
非矫举以媚神也。因肆笔直书。
用酬神之不予欺。大中岁在景子季秋中丁日建。
春秋左氏传杂论二 其九 伯石为卿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
伯有既死,使大史伯石为卿,辞。
大史退,则请命焉。
复命之,又辞。
如是三,乃受策入拜。
子产是以恶其为人也,使次己位(注:畏其作乱,故宠之。)
右襄三十年。
子产之贤,察伯石之伪而恶之,可以废矣;
顾乃宠之,使次己位,何也?
以谓废之则力未可为,若耻与同列,而己自去耶,则郑不可以无子产
故宁少假焉,且与之偕,而不自失为郑国虑故也。
呜呼!
君子之驭小人有道,抑孔子所谓「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
子产其惧此矣。
沁园春 清 · 陈维崧
 押先韵
甲寅十月,余客梁溪初五,夜刚半,忽有声从空来,窅然长鸣,乍扬复沈。或曰此鬼声也。明日,乡人远近续至,则夜中尽然,既知城中数十万户,无一家不然。嘻。亦大异矣。词以纪之
叶黑枫青,纸窗碎鸣,其声翏然。
似髑髅血绣,千般诉月,刍灵藓涩,百种啼烟。
鸮啸辀张,猿吟凄异,崩剥前和树腹穿。
亲曾听,在他乡独夜,老屋东偏。

诘朝远近喧传。
偏檐霤啾啾却复前。
岂长平坑卒,尽凭觋,东阳夜怪,群会吴天。
满县彭生,一城伯有,鬼董搜神仔细编。
然疑久,怕难探龟荚,且问筵篿。
潘庭坚墓志铭1248年1月1日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庭坚潘氏,名牥,少以字行。
所为文脱去笔墨蹊径,秀拔精妙。
结字有颜筋柳骨,小楷尤工,自其乡之交游达于海内之士友,见之皆击节曰,庭坚太白、子瞻后身也。
及廷试第三,策传,京师纸贵,向之击节者更敛衽曰,庭坚子韶、龟龄辈人也。
一时名流争愿交下风,庭坚亦益进德,铲奇崛,趋平粹,油然可亲。
意将大受之也,调镇南军节度推官衢州推官,皆未上,历浙西茶盐司干官宣教郎,除太学正,旬日出通判潭州,卒官下,年才四十三。
󲦤绅逢掖之士闻而悲哀,相吊曰:天乎,庭坚之止是也!
墓在紫岩之麓,距家十里许。
夫人黄氏。
二子:初明、仲明。
初,远相擅国,讳闻纲常,谪真、洪,窜胡、魏,以威言者。
端平亲政,奋发独断,雪故王,收人望,返迁客。
乙未策士,有「凝天命、固人心」之语,庭坚对曰:「陛下承休上帝,皈德匹夫,何异为人子孙,身父母劬劳之赐,乃指豪奴悍婢为恩私之地,欲父母无怒不可得也。
宜绌荆舒之号,挂秦熺之冠,散郿坞之藏,以释天怒」。
又曰:「陛下手足之爱,生荣死哀,反不得视士庶人,此如一门之内,骨肉之间未能亲睦,是以僮仆疾视,邻里生侮。
宜厚东海之恩,裂淮南之土,以致人和」。
时对者数百人,庭坚语最直。
嘉熙丁酉,士民因火灾上封,多讼故王冤者,距庭坚奉对时三年矣。
殿中侍御史蒋岘方大琮、刘克庄、王迈前倡异论,并诬庭坚姓同逆贼,策语不顺,请皆论以汉法。
赖天子仁圣,俱获保全。
庭坚以此留落,既而稍进为学官通守
人谓其沮抑久,惩创深,非昔日之庭坚矣,至长沙值日食求言,庭坚封上曰:「熙宁初元日食,诏郡县掩骼,著为令。
故王一抔浅土,其为暴骸亦大矣。
臣尝悲夫流俗之论,辛卯、丁酉之火皆谓故王为之,何异左氏之诬申生也!
夫以无所逃而待烹之申生,而忍以晋畀秦哉!
故王得罪于权臣有之矣,于陛下无间言也,岂忍效尤伯有以忧陛下哉!
请以王礼改葬」。
又移书游丞相曰:「天下事当论是非,不当论难易。
易而非焉,吾不为固也;
难而是焉,吾往矣。
某既以身许吾君,不敢爱其死而变其说。
公以为非耶,不敢以为公累;
以为是耶,愿公毋病其难」。
游公心善其言,未几庭坚卒矣。
庭坚不以前之一鸣自足,惓惓之忠垂死而未已,固已贤于人矣。
至于论申生必不忍以晋畀秦,故王必不忍为伯有,其言皆根据义理,不诡于圣贤,一洗淫巫瞽史之陋,则自左氏以来言伦纪者之所未发也。
使其老寿,奉前席之问,效颍谷之对,上意其有不寤,天理其有不复者乎?
乌虖悲夫!
庭坚为举世所爱,惟为一所恶。
亦人也,本善余三人者。
余为玉牒所主簿为丞,考省试出,夸余曰:「君可酌酒贺我」。
余请其故,曰:「吾为国得一士」。
问其姓名,则庭坚也。
是时不特善余三人,亦善庭坚,后擢台端,希旨论事,得丧战于胸中,议论变于顷刻,其意不过欲钓取高位尔。
然天子察其为人,终不大用。
其乡人言晚殊自悔,前死一两月,衣冠饮食亡恙,而时时谆谵,若丧志者。
余曰之谵语久矣。
追怀畴昔四人同传,岁晚惟余独存,故详著之。
庭坚初名公从,以避上嫌名改焉
世为福州闽县人
曾祖怀英
祖子仪,修职郎邵武军户曹
父钧伯,荣州助教
陈孺人
其卒以淳祐丙午八月癸丑,葬以某年月日。
铭曰:
公议如元气兮,入乎人肝脾;
有一时之荣辱兮,有千载之是非。
昔在有周兮观孟津之师,于扣马之谏兮曰扶而去之。
彼八百国之同兮,不能止一士之异。
乌虖!
此所谓世教兮所谓民彝。
庭坚兮奋布韦,献芹曝兮冀有裨。
身虽诎兮志则伸,骨可朽兮名永垂。
陈光仲常卿墓志铭1268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四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陈、刘二氏,父祖世联墙,子弟幼同学。
余为童子时,与君及二兄俱受学于乡先生方泽儒
余及长公已冠,仲兄与君尚髡髦。
长君伯有尤英妙,为泽儒先生器重。
余时方抄诵欧、曾、李泰伯、夹漈湘乡二郑、艾轩遗文,冥搜苦思,欲与方驾,人皆笑其迂,惟君兄弟与余同好。
君讳炜,字光仲
年甫十二三,识者见其眉宇,曰:「此陈氏白眉也」。
未几,长君蚤世,余哭之恸。
仲兄燡亦顿挫场屋,终于韦布。
而君未三十擢庚辰丙科,调三衢户曹
秩满,再调延平理掾,未上,改台州推官
杭相李文清公出牧,雅敬重君,事必咨焉。
州境旱荒,委君检放。
君所至集隅保田邻,计亩鞭禾,剂量分数,无锱铢差。
他官所申讼牒纷至,惟经君手,众称公平。
郡有久年不决之囚,臬台委君检覆,君密访耆宿,知死者畴昔疡生于胫,君曰:「吾得其情矣」。
臬台以其说推鞠,官吏免失入,被诬者获昭雪。
文清大喜,以京秩荐。
后爰立,擢公清要,实基于此。
考举及格,改秩知永福县
邑多寓贵,缄状多或数封,君虽为书判,然未尝行移,且大书揭示,云某官封至某状,观者愧赧,由是缿筒无事目可漏矣。
期年,以从兄允脩倅福避嫌,改调吉之太和,以樽节钱为民代输本年税役及前年未纳者。
时建督府,诸郡困于军需,以苗头计增斛面,县额不下十万石。
袖告敕诣郡力争,云:「此等敷歛,不可使邑人称自陈知县始,宁别措置,以助军饷」。
士民遮留曰:「愿出税米预备县家,无失我好知县」。
君答以「不亲行断不可免,宁去而不可增,从则回县,不从则去」。
郡守江泰之为备申,果得请而还。
邑人祠君于快阁之侧,君禁止不能遏,遂计所费而偿之。
诸邑争科歛奉承,惟太和境内晏然无扰。
文清公荐于上,以计院召。
轮对,言:「鼎足有承君之象,庙堂无任责之人,懦而不能为,知而不敢为,靡有所不为」。
指当时大臣而言也。
又举申公力行之语以讽议时政。
岁馀,迁国子监簿
未两月,御笔除监察御史,力辞至再,有「言之甚易,为之实难」之语。
上命弗俞,勉强供职。
皂隶请入台官廨,君嘿嘿不答,及上第一义弹数执政,中外骇愕。
有令换疏,君答以「某头可断,疏不可换」,飘然出关。
继有太府少卿之命,君不拜而行。
淳祐壬寅元日,召奏事,力辞。
广东转运判官,入境建台,潮、惠民讼首吏。
君之潮,守暴横,人皆以为当轴上客,不敢问,君疏罢之。
初,君之出台也,人未知君底蕴,以奏疏求君之意,或谓懦不能为者谓某人某人,知不敢为者谓李文清,靡所不为者谓山相,疑君主山相者。
然「靡所不为」本非佳语,及劾潮守,人始知君之心。
山相果怒,未几夺漕,一闲十年。
安晚再相,以旧台谏例朌予郡之命,起家牧潮。
郡计旧取办科罚,两造胜者辄贺□□,负者纳赎罪钱,君首釐革,民迁善远罪不敢犯。
节浮费,却例卷,为官民户僧寺代输全年夏税及累载畸○,为钱二万三千馀缗。
岁暮,复给军民家千钱。
又缮学宫,葺庵驿,治城壁,潮人至今称之。
擢知袁州吉州,皆不果行。
两奉祠廪
庚申召归禁近,壑公既归印,问余鄱阳阙守,见大夫谁可使者,余力言君漕广守潮劳绩,壑公亦自知君。
余曰:「公以元勋独相,进拟何患不从。
安晚尝欲再除君少卿,上云斯人曾论李宗勉,贤相也,不果召。
安晚以玉音见告,余曰,君乃李文清所荐,岂有此事,论文清者自是同姓陈震察院,乃上误记其名尔。
余请安晚为辨诬,安晚云上意不顺,凡是渠命未通,只得少待。
愿壑公记此语,上若再记得旧话,须力为之辨明,上必感悟」。
及进拟,皆如余言,加秘阁以宠其行。
鄱阳吏士来迎,中道为言者所抑,不果行。
壑公又问余:「广舶卓梦卿苦求祠,孰可代之」?
余答云:「前荐陈炜,亦尝历察官、卿少,资望与梦卿相同」。
未出命间,余去国,后卒以君代卓建琛台
悯海贾以命易货、向来互市使者强买乾没之事,毫发不□,以所积赢馀二万缗创抵当库,收其利息为天时不顺之备、纲解水脚之需。
君久于外,上知其清介无附丽,以乐卿召,列于夷夔之选矣,而止或尼之,奉云台祠。
角巾东路,若未尝贵显者。
益治圃畦花柳,浚沼种菱茨,即所居之侧为小阁以通圃中,旧亭台皆粉饰而增广之。
笔床、茶灶仅可以叶舟载往舍南舍北小小丘壑耳,今画桡䌽舫可以由沟而达溪、由溪而涉江矣。
君人间之味薄,物外之趣深,居乡不以一事干郡邑,不以一字通权贵。
累任岭海,遇岁荒籴贵,常艎南至莆,邻里乡党无亲疏厚薄,叩户赈赡,人人蒙惠,为佛老事祈君福寿者屡书不一书也。
前辈有为族人作义庄者,有身为相而只作郎中户者,君待兄子如己子,岁晚治命,男析财产受恩泽,女厚奁合脔命士,皆今人之所难。
晚好读《易》及、老书。
余耄且盲,君健如虎,灯夕犹赴郡宴,明日又携家人入郭游览,偶感微疾,来求岁丹,余奉三粒而劝勿饵。
君犹隐几端坐,若无甚苦,奄然委蜕,戊辰正月二十二日也。
享年七十有七,积阶至朝议大夫
没之日,里巷尝受惠者相率三百馀人膜拜所谓塔者,至君灵几尽哀而去。
君系出太丘长,上世由固始迁莆,遂聚居乌石山前。
曾祖膏,故太府少卿,累赠少傅
祖推,故通直郎、知福州长溪县事。
,赠中大夫
母方氏,赠令人。
娶□氏,赠恭人,先三十八年卒。
子男四人:长𡌴,文林郎南雄州户录;
次定孙,朝散郎军器监丞、知无为军,出继四明资政枢密长子允修;
次至,修职郎英德府户录;
次野,修职郎广州新会主簿
女三人,长、季早亡,次适朝请郎、知赣州方演孙
孙男三人:鉴,将仕郎
履公、丰公,遗泽未奏。
孙女二人:长适叶丞相孙登仕郎寿颐,次未笄。
侄宁孙,将仕郎
侄女适修职郎、新泉州晋江县丞顾介孙。
卜阡于乌石山使星亭之侧,置冢舍,屋邻皆甍连栋接,轮奂新美,成一聚落。
将以某年某月某日合葬。
诸孤既书世系、历官及卒葬年月于坎,又奉所著《家传》来请铭。
如君之贤,宜得李北海、蔡中郎碑之,庶可以照四裔而不朽,继前辈而无愧,余岂其人哉!
然发明君与杭相终始之交情,昭揭君与山相龃龉之大节,或附伯夷青云之传,不受元规西风之尘,则余于斯文非惟不让李、蔡,欲骎骎度骅骝前矣。
昔人有言「鲍叔我」,又云「君知我胜我自知」,余意君地下精爽览之,曰:「此必吾同学儿刘子八十馀之老笔也」。
君子孙皆抱负志业,方兴而未艾。
𡌴兄弟记君言行无毫发遗佚,章贡使君状君尤详实,皆余所未及者,可以互考。
乃系以铭,铭曰:
世人物之生,难求全而责备。
或尊宠于朝廷兮,或不容于州里;
或家修而廷坏兮,或乡誉而国毁。
猗吾退庵兮则异于是,穷通一念兮用舍一致。
其笑谈金石之击撞兮,其气宇风月之光霁。
余尝观之于台阁论建之间兮,又熟察之于闺门伦纪之际。
外敬其英迈兮,内服其纯粹。
及入而对仗兮,凛雕鹗之独击;
出而揽辔兮,问狼豺而不避。
泛观时流兮奚啻于累百,历数前修兮仅有其一二。
录之以补耆旧兮,又以其副上之太史氏(《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五。)
安:原无,据清抄本补。
家兄寄中秋会饮诗因分韵述怀以荅 明 · 方孝孺
 押尤韵
时过不自惜,长年转多忧。
壮心若湍水,涌激不少休。
念昔童稚日,此身百无愁。
良霄见明月,喜跃如有求。
大母方寿康,诸祖未白头。
开筵罗广庭,蔬果间殽鱐。
先公奉觞起,叔父迭献酬。
玉立四五人,文采皆琳璆。
酒行闻雅歌,鹿鸣和呦呦。
岂无辨难言,礼义皆先猷。
脱略轻万事,高视旷九州。
每卑楚汉业,或误良平谋。
奋袖时抵掌,举箸借前筹
座间二季父,豪俊邈无俦。
慷慨颇蜂起,自许公与侯。
酒罢宁复眠,长吟倚危楼。
夜阑得秀句,叩户来相投。
我时被钟爱,兄弟共哗咻。
席宾欲亡酒,辄笑牵衣留。
转眼二十年,存亡两悠悠。
庭闱音容绝,门户变故稠。
巢坏鹤上天,雷行龙脱湫。
惟馀老仲父,衰鬓对清秋。
今岁月最好,我适南山游。
含情面尊俎,感叹盖有由。
伯氏欲相宽,新诗递来邮。
发函清泪堕,纸湿不可收。
永思旧所见,一往如川流。
于今会饥欢,颇似昔日否。
我家势运谬,难与时人侔。
譬彼百年屋,不足施雕锼。
愿伯善扶持,重使楹栋脩。
庶免倾压虞,百口蒙庇庥。
我愚更懒惰,朴学愧前脩。
术疏何所成,言高每难雠。
空怀济物志,梦寐谈孔周。
岁华易为度,自哂等浮沤。
长恐坠遗业,上贻先人羞。
伯也幸闵我,正救愆与尤。
复为戒诸弟,敦睦无相犹。
道德在诗书,为生视田畴。
天伦苟足乐,外物皆悬疣。
骨肉岂异人,风波同一舟。
持家尚礼让,处众贵和柔。
堂构倘树立,梓𣏌加丹髹。
重还当时盛,岂特才艺优。
世欲登虞唐,吾将老林丘。
终期友爱乐,黄发叙绸缪。
深衷久有怀,对月偶歌讴。
歌竟视天宇,寒光冲斗牛。
四年丁酉六月轮对第一劄 南宋 · 徐鹿卿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六七、《清正存稿》卷一
臣寒远孤踪,材能谫薄,遭逢明圣,擢寘班联,嫠纬至情,每恨无因借玉陛方寸地一吐之。
兹因赐对,获望清光,不敢摭拾细微以应故事,请以关于理乱之大者为陛下告。
臣闻至不可玩者,上天之怒心;
尤不可忽者,斯人之疑心。
知所以解人心之疑,则可以息天心之怒矣。
夫天人相因,疑怒相生,察诸近而远者明,求诸显而幽者验。
惟有真实一心,可以对越,可以感动,而毫发之人为不预焉。
五月辛未星文见异,壬申回禄延灾,两日之间,京城煨烬者十之七矣。
陛下居至尊,操势利,莫爱于宗戚而邸第焚,莫急于财货而帑藏竭,莫大于都邑而生聚空。
以其至亲至近者犹不能庇而全之,则夫疏且远者将何恃矣?
方其烟炎张空,浩如怒涛疾风之不可禦,陛下曾目击之乎?
斯人仓皇骇窜,毙于熏灼,毙于颠踣,毙于饥饿者,不可胜数,其幸而存者,呼号之声,憔悴之色,可悯可痛,陛下曾得所闻乎?
苍苍者天,不可俄测,所可知者,人心而已。
陛下嗣承丕绪十有四年,其间灾异何所不有,而三变为尤大。
辛卯之灾,上及宗庙,人以为权臣专擅之应也。
陛下方且念其羽翼之劳,潜晦委重,于是天怒未息,而警之以丧师失地之变焉。
三京之败,流毒至今,人以为诸臣狂易之致也。
顾乃委曲讳护,越三年而始下哀痛之诏。
于是天怒未息,而又警之以震雷之威焉。
明禋之异,上下失色,人以为燮理,非人之咎也。
陛下虽能逐一宰臣,然舛政宿弊大率多仍其故,于是天怒不息而郁攸之警至于再矣。
天之仁爱国家,何其至哉!
本朝以火德王,今一阴方生,而有此大异,并由阴盛阳微而火失其性故也。
怀疑者众,陛下亦知乎?
恭惟宁宗皇帝以恭俭仁厚之德祈天永命,享国久长,薄海内外,皆得蒙被安静和平之福。
火之作也,迫于开元阳德之宫而独不燬,岂非天以此彰我宁考之盛德,以警动陛下之心乎?
众心之所疑者此也。
陛下之大宝位得之于天而受之于宁考,天资孝友,岂有他哉!
一宗藩之无祀,岂必谓其真能为伯有之厉?
然故宫遗址,火实始焉,众心之所疑者此也。
椒房之亲,富显之可也。
四郊多垒之时,节钺之华,不以待有功而汲汲及此。
恩宠先之,火亦先之,众心之所重疑者此也。
近亲懿戚,人颇议其干请之数。
其有其无,陛下知之,臣不知也。
然火之自西而东,越两河而径趋之,若有所乡导然,众心之所以愈疑者此也。
虽然,是亦姑举其迹之最著者尔。
非独四疑,又有三谤,群臣熟言之,陛下熟闻之矣。
徒以为:罢行论建必出外廷,未尝谋之私昵也;
进退除授必出宰揆,未尝决之他人也;
机务亲览,宵旰忘劳,经史讲论,寒暑不辍,未尝过佚于深宫内廷也。
是三谤者,非独陛下之心,臣则知之,而天下未之知也。
苏轼有言:「人言虽未必皆然,而疑似则有以致谤」。
臣请略言其疑似之迹,而陛下试察之。
政令出于外廷,是矣。
然御笔时至于中书宣谕,或出于要地,事关封駮,不免留中,名在白简,间烦节帖,此所以来天下之谤也。
又闻市巷之言,往时权势子弟置局行都,内以结左右之悠扬,外以觇朝廷之动息,然犹不过典以舆皂,给以私钱。
今则方面效尤,率多置局,而以其徒主之,名曰通中外之情,实以行嘱托之计。
朝廷每有科降,不复津发,率桩留以供费。
陛下捐生民膏血以予之,所望谓何,而忍如此用之乎?
毋谓已去而无是事也。
至如饮食药饵之物出于虏地者,相衔而至辇毂,陛下以为此安从而得之?
以吾宝货易彼粪壤,而藉手以行其私。
更化以来,宰执不受馈矣,台谏不受馈矣,此钱此物归之谁乎?
朝廷每一举措,令未出而彼已知之;
每一议论,意未决而彼已闻之。
向使有赂而无效,则虽赂亦将不再;
其应如影响,是以方来而无穷。
况蹊径一开,则他时因微而入,缘形以出,有不胜其虑者。
此皆非陛下本意,而谤者谓陛下实容之,不知何苦为此曹受谤哉?
臣以为不窒交通之路,则天下之谤不解,此天之所以怒也。
除授出于公朝,是矣。
然除目未颁,已有谓某为某邸之客,某登某人之门,既而有吻合者矣。
除目既下,则又曰某出于睿旨之丁宁,某出于御批之训谕,虽卑官小职,有不能不然者矣。
伴食故臣,生无锱铢之益,殁乃论定策之功。
先皇与子,孰敢贪天?
私家撰述,岂能传信?
是果出于圣意乎,抑有为之地乎?
潜邸外姻,他岂不可以薄加恩数,而参错于边方守倅之任。
强敌在境,此为何时?
风寒迫身,此为何地?
是果以才选乎,抑姑为人择官乎?
利在他人,而谤归君父,乃重于绝私谒而轻于受谤讟也。
颇闻圣意亦厌其烦,以杜衍不可告之者正自不少,然臣以为不尽杜侥倖之门,则天下之谤不解,此天之所以怒也。
佚乐不足以夺忧勤,是矣。
自有识言之,盖曰陛下不知濡首之可戒,则无旨酒之箴矣;
不知女德之无极,则不复日近儒生矣。
自小人言之,但见边风孔棘,而增置妃嫔之閤;
锡宴虽罢,而未辍排当之常。
一二举动,未免有以实人言。
一实足以證百虚,是以观听怀疑,群议交集。
夫操网罟而谓之非渔,不如捐网罟而使人自信。
然则岂无名称不正之人得以出入宫掖,以启天下之疑者乎?
臣以为不绝逸欲之媒,则天下之谤不解,此天之所以怒也。
夫因疑生谤,因谤生怒,天之怒即民之怒也。
姬旦之告成王曰:「小人或怨汝詈汝,则皇自敬德」。
陛下欲回天意,则凡群言之所止,不必校曲直,不必论是非,必痛自刻励,痛自奋发,由自本自根之地以至于宫掖朝廷,凡可以绝夫人之疑谤者,首图而速改之。
而又以发强济宽容之德,以笃实充辉光之美,以恳忱应文貌之胜,尊天命而抑私恩,务力行而简议论。
论事剀切者必召,封駮不回者必留,缄默苟容者必汰,阘茸不才者必斥,支倾补弊之策必讲,权宜救急之术必行。
天下方以此望陛下,苟一奋然断自圣志而力行之,则孰不歌舞圣德而忘其忧?
人心悦而天意解矣。
不然,避殿减膳之虚文不足以信天下之心,捐金予之小惠不足以释都民之怨。
贤者相与引去,而持禄固位者,皆临事不可倚仗之人也。
臣观火势炽烈之时,官吏军民几于束手而坐视。
万一天怒未怠,其祸更有甚于此者,亦将若是而已。
臣既忧斯民之无所恃,复忧陛下之无所恃矣。
兴言及此,疾首痛心。
惟陛下哀其忠,赦其愚,而曲留圣心焉,不胜四海生民之幸。
取进止。
〔贴黄〕臣又闻难得者机,易失者时,转移天下之大势者,在乎善应之而已。
陛下即位以来,机之至者屡矣。
权相之沦谢,是一机也,而不能应;
明堂之罢相,亦一机也,而不能应。
今又一机矣,谓宜不终日之间,必有大黜陟以谢天戒,大更革以慰人心,大悔悟以来直言,顾乃不能无迟回黾勉之意,何哉?
岂其谓高高者真不足畏耶?
夫机会之来,斯民莫不倾耳注目以徯作新之政,感孚之速,惟此时为然。
一德意之美,可使淄青军士投戈而效顺;
一诏旨之布,可使武夫健将竦动而感泣;
一举措之宜,可使王承宗敛手而削地;
一任用之当,可使辽人不敢生事而开边。
应之少缓,则颓堕委靡无复振起之理矣。
辰去速而来迟,机一往而不返,愿陛下与二三大臣亟图之。
取进止。